家中有愛侍候花草的母親，這無疑是一件幸事。無數個我和太陽還未起的清晨，母親便開始了一天的勞作。

　　我總不耐煩去照料那些禁錮在花盆里的“嬌嬌”，對于她交給我的澆水任務也只當做是玩水的機會，從未認真地欣賞過母親辛勤耕耘的天地。最多在花開時令，匆匆掠過幾眼，算是飽了眼福。

　　今年盛夏，我第一次走過這天臺。

　　因為停電，我怏怏地半臥在溫熱的涼席上長吁短嘆。母親見不過便邀我上樓，我雖有幾分不愿意。但還是起身跟上了她的步伐。

　　也許真的太久沒有與這天地親密地接觸過，我竟然被這晚風月下的天地驚艷。晚南風吹過各種形狀的葉子，月光下閃爍著銀色的波光。原本錯亂無序的草木高低錯落地排列著，我仿佛置身一片小森林中。

　　遠處的石榴花火紅的花瓣歇在撫育它的土地上，墨綠色的長葉叢中隱匿著一盞盞青綠色的小燈籠，青澀可愛。中秋時分取下的石榴的個頭極小，賣相也不佳，只是不酸。但我們家不嫌這個，甚至對著小燈籠視若珍寶，想來也是一種勉勵。

　　石榴兩側的道上安置著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，母親對它們卻是如數家珍，想來也是我的慚愧。枝條上的葉子有剛抽芽的嫩綠，也有老葉的油綠。它們像是羞澀的小姑娘個個都垂著臉，低頭不語。若有微風做客，它們便愈加激動以至于手足舞蹈。

　　栽花的土上有青綠色的苔，是新芽的嫩綠色。潤生生的模樣，不知道是傍晚的澆灌，還是未凝結的露水。我是極愛苔的，最令我著迷的便是它無時無刻都顯露的生命力。你以為它已經枯死了，但只是給予了鮮少的雨露，它便如獲新生一般又開始煥發生機。

　　我不由得想到我自己打理的那盆茉莉花，里頭的花早已經枯死，只留著里面青黃交接的一層苔。說是盼望花蘇醒，但我也曉得其實是養苔。我的苔總是覆著一層秋天特有的白霜，仿佛盆里只有霜降一個節氣。

　　心里頭感覺到幾分落敗的味道，我扭頭去看那角落里的農田。那其實是母親種菜的專屬領域，在架上蜿蜒爬行的絲瓜藤上掛著安眠的果實。我不著急驚動它們，因為我們總會再見的。也許是明天，也許是后天。

　　竹架下是一片光禿禿的景象，好似什么都沒有，卻叫我發現了端倪。黃褐色的土塊因為水的整合變得平整，若你不仔細去看，你可能注意不到上面纖弱的菜苗。有了苗的點綴，那塊土地像極了一塊綴著簡單紋飾的地毯，柔軟而溫和。我不自覺就沉下了心，大概是源于土地的羈絆。

　　我愣愣地站著，知道母親換我多次后才回過神。我回身去看天臺上上的植被，它們都低頭不語，似是告別又像是邀請。

　　月悄無聲息地躍越了四分之一的天空，我該睡了，天臺也該休息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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